长安城牛辅军驻地的一角,比起董卓嫡系部队的喧嚣跋扈,显得有几分冷清。

    军司马贾诩的营帐内,烛火如豆,他正独自对着一卷简册出神,面色平静无波,唯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敲击案面,显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宁。

    迁都以来,他越发谨慎,深知在这漩涡中心,一言一行皆需万分小心。

    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声音:“贾司马,营外有人求见,自称是您并州故旧。”

    并州故旧?贾诩眉头微蹙。他在并州并无深交,更鲜有人知他此刻在此。一丝警觉掠过心头。“可报了姓名?”

    “并未,只将此物交予小人,说司马一见便知。”亲兵说着,小心翼翼捧入一物,置于案上。

    那是一只质地上乘、略显古旧的玉镯,样式是凉州一带常见的款式。烛光下,玉镯温润的光泽却瞬间刺痛了贾诩的眼睛!

    他猛地伸手拿起玉镯,手指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这玉镯他再熟悉不过,是他当年离家赴任前,用微薄俸禄为妻子购置的……它此刻绝不该出现在长安!

    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贾诩脊背窜起。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面色迅速恢复平静,对亲兵道:“请来人进来。尔等退下,未有吩咐,不得靠近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亲兵退下片刻后,一个穿着普通士卒服饰、面容精悍的汉子低头走入帐内,行事低调,却步伐沉稳。

    贾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来人,声音低沉得可怕:“此物从何而来?”

    那汉子并不惊慌,只是恭敬行礼,低声道:“贾司马勿惊。家主并无恶意,只是近日长安局势纷乱,恐有兵祸之危。

    家主得知文和先生家眷尚在凉州,深为担忧,特派人将老夫人、夫人及公子小姐们,‘请’至长安一处清静宅院暂居,以保万全。此镯乃老夫人交予小人,以为信物,报个平安。”

    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贾诩心上。“请”至长安?保万全?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挟持!他一生算计,力求自保,万没想到家人竟会先成为他人的筹码!

    一股怒火与恐惧交织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。但他深知,对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家人从凉州弄到长安,其能量和决心绝非一般。此刻发作,徒害家人性命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眼中所有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:“贵主上是何人?意欲何为?”

    汉子依旧低着头:“家主久仰文和先生大才,心向往之。特备薄酒,欲请先生过府一叙,共论天下大势。至于家眷,必以上宾之礼相待,绝无怠慢。

    时辰地点,皆由先生来定,只需提前半日告知小人即可,小人自会前来引路。”这番话既展示了威胁,又给了贾诩一丝表面的“选择权”,手法老辣。

    贾诩沉默了片刻,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玉镯,缓缓道:“……好。明日晚间,地点……你主上应知何处僻静。”